口述：四年前的约定我没有忘记

口述：四年前的约定我没有忘记 图文无关

　讲述人：王晓萱

　　性别：女

年龄：29岁

　　职业：文员

　　地点：本报讲述室

　　记者：李苹

　　摔碎的热水瓶

　　大三上学期的一天，我和几个女生到学校外的小餐馆吃晚饭。

　　那天是周末，店堂里挤得满满当当。我们把那一小碟花生米、一小碟大头菜丝都扫光了后，菜还是迟迟没见上。同学瑶瑶忽然跳起来了，大叫有没有搞错呀，我们也点的小炒肉，怎么他们桌先上了，他们是后进来的。服务员赶过来直赔小心，原来是上错了。邻桌是几个男生，明知道不是自己点的菜，却毫不客气地挟了几筷子。我们生气了，要服务员端走，他们竟嬉皮笑脸地说，同学，不要那么小气吗，我们点了回锅肉，等下让你们剪了彩我们再吃。他们的菜上来，有个男生真的端过来让我们先尝，反而让我们几个不好意思了。

　　那天瑶瑶很兴奋，原来那个端菜过来的男生叫吴征宇，是体育系大三的，运动场上的明星。

　　几天后的一个傍晚，我提着热水瓶，从足球场边路过，我一边走还在想着当天要背的功课，一个足球直直地飞过来。其实速度并不快，要是一般人可能就躲过了，但我的反应就这样迟钝，就呆呆地看着它砸在我的水瓶上。满地的碎片，热水溅得到处都是，好在是冬天，学校的开水温度也不是真正的100度，我没有烫到。一个男生跑过来说，对不起呀，烫到没有呀，要不要去校医院？

　　一看，是吴征宇，我还在生气，也不想理他，就调转身子回寝室了。

　　第二天吃完午饭回宿舍，吴征宇和一个男生等在大门口，他手上拎着一个热水瓶。说实话，那个水瓶很难看，上面印着很俗的花朵，大概他以为女生就喜欢花花草草的。我当时还想：好差的审美呀。

　　就这样，我和吴征宇熟悉起来，他经常找借口约我出去玩。

　　快乐时光太短暂

　　吴征宇一直不承认热水瓶事件是他们男生导演的，但是后来他同学透露说他经常扒在寝室窗台上看我，注意我很久了。还说过外文系女生都疯疯癫癫的，一个个张扬得不得了，就看见这个女生文文静静的，弱不禁风，像个林黛玉，让男生有想呵护的冲动。

　　从小，我就像是个小瓷人，脸白白的，瘦瘦弱弱的，仿佛一碰就会倒，就会碎。因为我有哮喘病，大多数时候我都呆在家里，也没有什么玩伴。只记得冬天在楼上隔着玻璃窗，眼巴巴地看一群小朋友跑来跑去地躲迷藏。我只要有想加入进去的举动，妈妈就会跑过来，心疼地嚷，萱萱呀，你不能去呀，一出汗，你就会发病的。所以童年时代，我最深的记忆就是自己背上老隔着一张吸汗的小毛巾。

　　人真的是最渴望自己不能拥有的，可能是从小活得小心翼翼，羡慕健康的小伙伴，碰到吴征宇时，他的大大咧咧、满不在乎的劲头竟一下吸引了我。不久我接受了吴征宇的追求，成了他的女朋友。

　　作为恋人，其实我们独处的时间很少，大多数时间，周围总有一大堆哥们儿和他们的女朋友，大家一起唱歌，一起到郊外游玩。天气好的时候，我们喜欢去城郊玩，而且都是骑自行车去的。说来惭愧，因为身体原因，我一直不会骑车。这时我就坐在吴征宇的那个二八车的后座上，搂着他的腰，把头靠在他宽厚的后背上，那是多么令人享受的时刻呀。从小我就是个内向的孩子，融入在这个集体中，他们的无所顾忌，甚至口无遮拦都让我着迷。

　　快乐的生活太短暂了，毕业时，我很顺利地应聘回到家乡一家合资企业工作，而他则到学校附近一家中专当了体育老师。

　抗拒不了的物质诱惑

　我妈知道我交了这样一个男友，可以说是失望透顶。我妈说，我把你千辛万苦地养大，你是我最大的骄傲，现在居然要嫁给一个体育老师？你是能过苦日子的人吗？再说哪个男的不如老婆有前途，不如老婆挣得多呢，都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，到时候你就知道光长得帅会打球不能当饭吃了。

　　我妈天天在家唠叨，慢慢地，我也开始动摇了。周围的女同事天天谈的是名牌，用的也是名牌，男朋友不是做生意的就是家境不错的。办公室的小婉过生日，男友送了只五六千块钱的表，她还瘪嘴巴，说不过是个准名牌。我的生日礼物拿出来，她们一定会笑掉大牙的，肯定会说哄哄大学女生还差不多，吴征宇送了我一条百把块钱的石头手链。哪一个女孩没有虚荣心呢，但当着他的面我不敢抱怨，怕他说我变俗气了，但是我的心里酸酸的，吴征宇的收入还不够他自己开销的，将来要买房，要过日子，要是都靠我，那我这一辈子，多累呀！问题是我本来并不比别人差呀，就说小婉吧，她的长相，身材，家境，工作能力，哪样能赶上我，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命呀！

　　后来，亚林走进了我的生活。他是我同事的大学同学，大学学的是管理，家里是开棉纺厂的，毕业后就回家帮忙打理工厂了。那段时间他不时地请花店送百合花到我们办公室，常开着车等在我们大厦门口，请我去很有情趣的地方喝咖啡，吃饭。听同事说，房子他早就买好了，复式的，一次性付款。不过没有装修，据说等着未来的女主人拍板定风格。

　　要是选择亚林，我不会有生活的压力，不用再去忍受出租车里那难闻的味道，不用精打细算地攒钱供房。而且他说要是工作太累，我可以换个轻松点赚钱少的工作，或者干脆回家当全职太太好了。

　　我在亚林的物质和吴征宇的情感中徘徊着，生活在自责中。我爸妈请来七大姑八大姨，天天给我上课，说吴征宇有什么好的，除了体力好有劲外。不过现在这也不算优势了，又不搬煤气罐，要那大的劲做什么。

　　促使我下决心的是一件小事。有个周末，办公室几个女同事在商量下班后去逛街，因为几个大品牌有难得的优惠活动。一个女同事邀我一起去，小婉大声说，不要害晓萱了，人家要攒嫁妆钱。那不屑的神情刺激了我，与吴征宇的交往使我和她们格格不入，只要不离开这个生活和工作圈子，我就会是一个另类。

　　跟吴征宇的分手并不难，虽然他想留住我，但我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，说我不是一个能过苦日子的女孩，既然他不能给我优裕的生活，就放我走。

　　他要在北京等我

　　跟亚林的蜜月旅行，我们去了欧洲。但我们的婚姻的终结也缘于他的一次旅行。去年11月他说要陪客户出国，结果不久我听说了他的故事。旅游团半夜到了塞班岛，分发钥匙时，他和导游为抢门卡差点把手扭断了。因为他提出要和一个女团友同住，导游说报名的时候你并没有说明这件事，所以组团时正好男女搭配，现在这样安排，就得多开一间房，那差价得你们自己付。按理他不在乎这几个钱的，但当时就是紧紧拽住两张门卡不松手，闹了一个多小时，被同团的人传为笑谈。你说世界是不是太小了，这一幕正好被一个朋友的朋友亲眼目睹，辗转传到我耳朵里。

　　后来才知道，那个女人就是他当时的情人。这样的婚姻再维持下去还有什么意思，不久，我们离婚了，我搬出了那套复式楼。

　　这一年多来，我总在想，要是我和吴征宇结婚，结果会不会不同？但我妈说，不要后悔了，怕还要离得快些，贫贱夫妻百事哀。他那一天到晚穷快活、安于现状的样子，你不烦？我后来想，其实当时我的内心已很动摇，对我们的未来，我没有信心，妈妈的反对只不过给了我一个全身而退的借口。

　　听说吴征宇这几年过得轰轰烈烈，和我分手后，他考回母校读了研究生，然后留校任教，做了校足球队的教练。有过不少女粉丝，也有过恋人，但最后还是孤身一人。

　　记得2004年雅典奥运会(搜狐联想2008奥运、联想官网)时，吴征宇正放暑假，到武汉来看我，每天一个人独自看奥运，觉得没有气氛，天天想回学校跟那群哥们一起闹。我说，要是能到雅典就好了。他回答，跑那么远，花多少钱呀，2008奥运会的时候，我们到北京去，在家门口看，才是真的过瘾呀！

　　其实那时，我正在他和亚林之间犹疑，以吴征宇的粗线条，他可能并没有感觉到。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约定，也不知道吴征宇会不会还遵守这个约定。

　　昨天，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，是吴征宇打来的，他和一帮大学同学早就到了北京，有时到赛场助威，有时就一起在电视机前呐喊。他说，还记不记得当初的约定，奥运会还有一周就要闭幕了，希望能在北京等到你。

　　我上午到了售票处，在门口徘徊了半个小时，最后还是下不了决心买票。因为我听出他的声音里带着很浓的醉意，酒醒后不知这个邀请还算不算数；更是因为我们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，不光是因为我曾背叛过他，也不是因为我结过婚，而他还是初婚，只是几年过去，我已经不是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，而他也不是那个有球打有啤酒喝就无忧无虑的大男孩了。我们早就如运动场上两条平行的跑道，再也没有相交的可能。

　　文中人物均为化名